采访猫猫原本是去年年中的计划,因为个人原因搁置了。当时搁置的部分原因是“我发现我对绳缚几乎没有了解,好像很难把这个采访做好”。一年过去了,我依旧对绳缚几乎全无了解,但它不再妨碍我去和猫猫聊一聊。
我们从学绳开始,聊到学绳结束,像是衔尾的蛇,回到起点。然而一切又静静地发生着变化,曾经好奇闯入学绳的人,如今站在起点,是为了迎接更多新故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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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接触绳缚是从2017年开始的,那时我在台北读建筑学硕士,为了学术研究,开始接触学习绳缚,觉得非常有趣,就一直学了下去。
从2018年开始,我在上海教绳缚也办活动,到现在教了有500多名学生。绳缚表演国内外加起来也有七十多场。
我还做了一些关于绳缚主题的摄影创作。
那时在台北念书,要写论文。我论文主要研究的是BDSM的实践空间,这些实践行为需要特定的场所才能发生。所以当时我进行了大量的采访与调查,前前后后去了大约六十多个地方,记录下了这些地方的信息,并将这些内容整理下来,写了我的论文。但它是从比较人文主义地理学的角度去写的,以及写了这些空间跟城市区位的关系,还有主流文化跟次文化之间的关系。
当时写这个论文的时候,为了要接触圈子,我就去参加活动。但是大家对我的态度就比较冷淡,我就发现一个能够去接触这个圈子的方式去上绳缚课。我就去学绳缚了。
在台北差不多是从2003年开始有相关的社群,也办一些活动什么的,所以开始的时间比较早。我开始学的时候是2017年,那时他们已经发展了十几年的时间。
台北的各种不同形式的活动比较多,他们不仅仅是有绳艺相关的活动,比如你可能听说过的缩写,TK(挠痒痒),还有SP(打屁股),还有一些特别小众的性癖,你都能找到相关的活动。他们之前还办过胶衣、润滑液还有贞操锁、贞操管理等主题的活动,类目是比较丰富。当然我们这边是因为一些政策法规的问题,所以大家只能做比较主流的活动,绳艺相对安全一点。
国内的活动现在也蛮多的了。我大约从2020年开始做一个工作,每周会整理全国各地的BDSM相关的活动。刚开始做的时候,差不多一周可能有五六个活动就已经蛮多了。但我现在整理这些活动已经变得非常累,少的时候十几二十几个活动,多的时候有四五十个活动,都是我通过公众号进行汇总的。
圈内活动被查的问题比较复杂,这个背后的原因可能不尽相同。有的是比较直接的,它是涉黄,但是这种肯定是涉及到它是有拉皮条的行为,有性交易的问题在里面。一般比较绿的绳局,不允许脱衣服,除了绳缚没有别的东西的。这种活动如果办的比较大了,可能会有集会的问题。除此之外,可能还有一些报批跟合规的问题,但大部分是处在灰色地带的状态。就比如说你办个十几二十人的活动,它不到一个报批的门槛,但是你办这个活动,它又好像是存在风险的。比较容易有问题的可能是表演,因为表演现在是管的比较严的,要有审批什么之类的。所以办表演的状况,大家会把它放到一个长的活动里的某一个小节,也不会说它是表演、演示分享,差不多现在国内是这样处理的。
因为在国内毕竟一个小众的文化,想要去寻找生存的土壤跟空间,还是需要一些经验的。我觉得在台北的状况就比较虽然也有法规相关的问题,但是整体的社会环境是相对比较开放的。而且他们比较有意识的能够去进行一些争取,应该说是争取自己的社群生存空间。
02
台北会开始办这些活动,是因为他们从2003年开始就在办社群。这个也是和当地LGBT运动发展息息相关的,小众的BDSM这个圈子是跟整个性少数的群体的发展是密切相关的。
第一届台北同志大游行的时候,他们那时候想要以BDSM社群名义去参加活动,去参加他们的游行,为了这个契机才开始。他们当时第一个社群叫皮绳愉虐邦。
所以他们的第一个SM社群是这样发展起来的。一开始比较带有运动性质的,我们这边很难理解。台北的整个BDSM社群的发展的过程,都是跟这些性少数群体、社会的文化发展、政治变化高度相关的。
他们更多的是以社群性质在发展,而不是以商业化的运作在发展。这跟日本还有跟我们这边的状况,还有跟欧美的状况是完全不一样的。我觉得台北的BDSM的社群发展,它有自己的框架和脉络的。
台北的社群很在意很多道德层面的东西。他们会对于安全、理性、知情同意这些SSC标准的原则是非常在意跟遵守的。并且在社群里会重复强调。如果发生违反意愿或者说是比较严重的事件的时候,他们是会有一个很强烈的内部讨论的机制存在。虽然我觉得很多时候陷入到那种双方的对峙,争吵还是蛮辛苦的。但是整个过程也是凝聚社群共识的一个过程。他们是更在意在这个社区的共识当中,大家都是能够安全地愉快地去实践的。如果以软硬件来分的话,他们的软件是做得比较好的。
我们这边状况是大家比较在意的是硬件,技术层面的,偏物质的东西。大家更在意硬件和技术。我觉得更多是站在消费的角度去看待SM的实践的,或者说是整个社群的发展。我们这几年在商业化的程度特别的突飞猛进。
但是我觉得社群内的共识也好,或者说是意识也好,还是处在比较初阶,还没有在凝聚共识的阶段。我觉得在这边想要在群内凝结共识,也是相对比较困难的一件事情。因为大家没有这个意识,有社群意识的人比较少。我觉得这还是有一些差别的。
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的发展,都是跟整个社会的政治经济发展的程度是有很大的关系的。
我对台湾心理学界也稍微有一点了解,他们也有分不同的脉络跟派系。也有去像台大的黄光国教授去反思,为什么心理学讨论的那些样本方法都是白人的方法,为什么没有亚洲的,没有适合台湾人的方法?他就从这些方向再去做研究跟探讨,探讨适合亚洲人,适合华人的心理咨询的方式。
他们也长出了一些他们自己的心理学的一些方式。就比如说像可能大学他们心理系虽然有一些问题,但是他们有一些什么团体治疗的方式。这些在大陆这边看来都是相对比较丰富的。我觉得他们社会的整个氛围政治跟文化,还有跟学术,跟这些社会的各个小的次文化之间的关系是团结是很紧密的。
但是我们这边相对是一个比较松散的状态,不会有那么强的跨界交流的意愿,或者说是没有这个历史脉络。
我们在硬件上的发展速度跟程度是非常快的。我之前做设计师的时候,我们设计过很多BDSM小众的产品。我们也接触过现在行业内top级的商家,我们帮他们设计产品,我们帮他们设计的产品的每年的销售额差不多是3000万人民币以上。我当时去他们公司去参观的时候,全球60%的肛塞是从这个工厂出去的。
像他们这样的生产跟BDSM相关器具产品的公司,在国内非常的多。而且在世界整体的BDSM里产业里的占比是非常高的。这部分都是不会被纳入到研究当中的东西。但是我觉得是非常有趣的。他能从产业的角度去思考BDSM的整个格局的问题。我们现在还是在一个生产者的角色,不是一个文化消费者为主的角色中。
03
我前段时间正好在整理一个入门课,我写了一段绳缚的小介绍。
其中有一部分是介绍绳缚,你能通过绳缚获得什么。我自己的总结差不多是四点。第一是更有趣的亲密关系及情欲的实践,第二是更直观的自我表达,第三是志同道合的朋友,第四是独一无二的美感体验。这是我这几年实践绳缚之后,我觉得绳缚带给我最大的四个部分。
首先第一点比较狭义的,所谓的经典绳缚的意义,它是作为BDSM的一个分支,它是一个小众情欲的符号,用绳子固定肢体,本身非日常非常规,并且是有一些颠覆日常大众文化语境里对于用绳子束缚人这件事的刻板印象的。
因为在大众的语境来讲,你绳子绑了一个人会出现在哪里?会出现在绑架、监禁这些相对来讲比较恐怖或者不好的事情上。它是一种刑罚方式,这种刑罚方式这些符号被挪用到了BDSM的文化里面,就会形成一种很有趣的亲密关系的脚本。
我们在享受这个紧张刺激的同时又能保证安全。所以他首先是在亲密关系跟情欲的实践当中,去丰富了我们可以玩的东西。他是给一般的,或者说你只是对BDSM上面有好奇,或者你想去增加自己的情趣的人一个选项。这是我觉得他是对于大众的意义。
但是对于BDSM本身的实践者来说,他一开始清楚自己是什么属性的。对于他来讲,绳缚有可能他从小的性启蒙,他一生的性癖都是这个。因为我认识的很多绳缚的实践者,他是从小就对这个东西有性唤起,有情欲的想象。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他们人生的一部分。我在实践中也有遇到过那种一个礼拜不绑他就难受的人。我觉得这个蛮常见的。
从被缚的状态上来讲,在前期、中期跟后期的状态都会不一样。在前期的时候,如果他一开始就清楚自己属性的人,他肯定是处在一个比较兴奋的状态。你如果是一个香草人(没有BDSM属性倾向的人),他去被缚的话,他会是要么是好奇,要么是还带有一些恐惧。但是他害怕又想试试的那个状态。
在绳缚的过程当中可能会有不同的感受。如果是很喜欢的人,那他的反应就是非常爽。
香草人的反应就比较有多样性了。有的人会觉得紧缚再放开的那个感觉是舒服的。有的人也会认知到我是不喜欢被绑和被束缚的。
也会有的人在其中会感觉到一些非日常的状态,但不一定跟性有关。当然有的人也可能激发出了他内心深处的原本被隐藏的BDSM的欲望。在结束之后,这两者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太一样的反应。
我一般遇到的都是他们来找我绑,可能已经有一个预期了。那种完全不喜欢的人是不会来找我绑的,当然比较喜欢、已经清楚自己是什么属性的人,他肯定在绑之后会出现两种状况,要么他是很开心很兴奋,要么有些人会出现一个drop的状态。
BDSM里有个状态叫drop,当一个人在一个很兴奋的状态之后,突然又回落下去之后,他就会出现一些沮丧的情绪。这个比较多的是出现在有属性的人身上,香草反而不太会有drop的状况,香草人可能更多的是一种神奇的体验的感觉。
第二点,这个比较站在缚手的角度去看的,绳子类似于,如果你是个作家,你可以通过写作;如果你是一个画家,你可以通过画画;如果你是一个摄影师,你可以通过拍照,这些都是表达自己的途径。我觉得作为缚手,我表达情感、情绪、想法的途径都通过我的绳缚实践去传递。
绳缚的互动体验是非常强烈跟直观的。在日常生活当中,人跟人之间的距离是相对比较远的。哪怕是很熟悉的人,我们也有一个所谓礼貌社交距离的东西存在。但是绳缚当中两个人的身体距离是非常近的。因为在绳缚当中一个人绑另一个人,他们的身体肯定是离得非常近,甚至是贴在一起的。在这个过程中就会有很多拥抱和抚摸的部分,这个抚摸大部分是由绳子去完成的。
在SM的实践中有一个理论是这样的,工具是身体的延伸。作为一个绳缚师,绳子是你肢体的延伸,它可以代替你做到很多你平时做不到的事情。
在身体距离非常近的时候,你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反馈和对方的感受。
它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让两个陌生人建立非常深的联系。这个联系的途径是通过绳子去交流去达成的。这个很深的情绪有可能是带有欲望的,有可能是带有一些侵略感的,也可能是有安全感的,各种各样的刺激的、冒险的感受。
但是这些感受在绳子被解掉之后,我们就回到了日常的状态。你可以理解为你在做一个神奇的梦,或者你在做一个很刺激的梦。绳子解完,这个梦就醒了,我们可以安全地回到日常生活。
第三点,志同道合的朋友,我这点的感受的比较强烈。我从去年开始有一些出国交流的机会,去了马来西亚,泰国。今年5月份准备去新加坡,当地会有玩绳子的人邀请我去做表演、做课程这些,就会认识不同国家玩绳的人。
另外一点,绳缚虽然是个小众文化,但是它的爱好者遍布全球。你可以认识到不同国家不同肤色的人在跟你玩一样的东西。
不同国家的人,他们玩的绳缚也有一些不一样。我们现在在玩的这个东西,它有一个词叫Shibari,还有一个词叫Kinbaku这两个词都是日文单词。如果一个人他说他玩的是Shibari或者Kinbaku那意思是他玩的这些东西是源于日本所产生的绳缚脉络底下的。但如果他说他玩的是bondage,他不一定是日式绳缚。所以我们现在说的是Shibari跟Kinbaku都是指源于日式绳缚的绑法。
这两者的差别还是蛮大的。首先在外观上来看,有一种叫什么美式传统紧缚。他们是用白色的棉绳捆非常粗的线条,绑在肢体上,是以功能性为主。我们就不太称他为是Shibari,称他为是bondage。
不同绑的方法,起手方式,还有工具的选择,以及一些比较流行的绑法。它是日式的绳缚,还是欧美比较流行的绑法,是看得出来的。
国内也有很多城市有玩绳子的人。你到一些比较大的城市,你一定是能在当地找到玩绳子的人以及玩绳子的地方,所以就会有很多的绳缚旅行者。他去不同的地方参加当地的活动,认识当地的朋友。不同的地方也会请其他地方的老师去上课。
国内的城市我去的比较多,去过十几个城市去上课跟表演,所以大家交流还是蛮频繁的。在这个过程当中,你可以认识很多跟你志同道合的朋友,也可以很快地认识当地文化。
最后一点,独一无二的美感。每个人或者说每个摄影师都有一个自己的本命摄影主题。我觉得我自己的本命摄影主题就是绳缚、SM以及情欲情色相关的摄影作品。一点关系没有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拍的。我跟我对象出去玩的时候,他就会抱怨,我给他拍的照片都不知道那个焦是对在哪里的。我真的很困惑,我就跟他讲说穿着衣服的人我不会拍。
我觉得这是各种工具的差异,是你能不能熟练运用你的工具。比如说画家他绘画很强,他用他的工具能够很顺畅地表达自我。我作为绳缚师,我比较熟悉的工具是绳子,我也能用绳子去比较顺畅地进行一些自我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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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ily life》
像我刚发的这个。这个一共有八张照片,都是在我家拍的。我当时就觉得很有意思,是因为我在家里绑,是一个很日常的场景,但我又绑了一个裸女。我日常在家里绑的这个状态,我就觉得很有意思,这个地方它既有我日常的生活,又有看上去非日常的状态——绑人。所以我就想我就觉得我自己的家里像平行世界的空间一样。它既有日常的生活,又有偏情欲的绳缚的表现。
我当时就有了这个灵感,拍了这组作品。它的英文名字叫daily life,日常生活。它最后就呈现出了一个有荒诞的效果在里面。因为在上海的房价很高,房子又被视为是一个非常昂贵的物品,所以我把它最后做成的是一张卖房广告。也是去讽刺高涨的房价的一个现状。
04
我最开始学习绳缚的那位老师叫Maya,她是个女老师。我同时还跟另外一位叫Soa的老师一起学绳,Soa是小林绳雾跟Maya的学生。小林跟Maya都是在日本学了绳缚之后,回到台北开始教绳。但是我学绳的那段时间,小林的本职工作是很忙的,他基本上只有在周末开workshop或者是上私课的形式。所以我当时同时是跟三位老师学习了两年多。
我开始学绳缚之后,发现这个东西非常的好玩,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去学。后来导致我已经学的可以表演跟上课了,我的论文都没写完,所以我后来又延毕了一年。
学绳的时间成本是很高的。因为我那时候还在念书,所以相对来讲比较自由的时间较多。我那时候差不多一周有20个小时以上的时间是在学习跟练习绳缚的。
我现在还有一份工作做设计师。我前面提到的,我们给那些大厂设计产品,卖设计,后面也有开始做一些自己的产品这些。
但是我最近一两年的状况就变成说绳师的这个职业在我生活中占比重越来越多。我现在也不太能分清到底哪个是主哪个是副了,反正都是我喜欢的。
只能这样说。我自己是一个没有办法做我不喜欢的事情的人,我很早就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我自己的职业选择和发展都是选择我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在做。
我自己的学生比较多的都是被缚转缚手。他们玩了一段时间之后,觉得我也想自己尝试绑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有的人他本身属性switch,它既可以S又可以M。那这种他两边的感受都会比较好。
但我也有这种学生,他本身是纯M。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他开始学绳子。他的理由是因为他找不到可以绑他的人,所以他想通过学绳找到可以绑他的人。这个过程中他绑人所获得的快乐,肯定跟那些有支配欲望属性的人所获得的快乐是不一样的。当然也有的人感觉在罚他做1。但是比较少的是从缚手转被缚的,这种几乎没有。
这个圈子里人数最多的,或者说占最大比例的是男性M。
男M在社群活动,或者说比较公开的SM社群里,是比较少见的。他们不太会去参加一个公开的活动,让其他人看到自己被绑。他们更prefer去私下里找一个有技术的、有经验的缚手去做比较私密的体验。我觉得这个是蛮大的差别的。
他们担心会被攻击男性气质,你太娘了,你怎么能这样?
当然我说的这些都是在异性恋的脉络之下讲的,同性恋的社群是完全不一样的。
同性恋的社群男同,愿意被绑,愿意公开拍照发出来的人是非常多的。他们的圈子跟异性恋的文化会非常的不一样。
我觉得在同性恋的社群里,他天生天然会分成你是零还是你是一。这个零跟一的属性就刚好对应到BDSM实践中的M跟S的这个属性。所以对他们来讲,接受自己的这个身份认同是相对比较顺的一件事情。
我之前在台北的时候,他们有一个BDSM的酒吧,刚好是一个男同酒吧。那个酒吧叫Commander.D,现在已经开了十几年了,还在继续开。他们那个老板就还蛮有意思的,我之前写论文的时候采访过他,他就讲到一个观点,他的酒吧虽然会办比较多同性恋的活动,但是他还是坚持办异性恋也能去的活动,叫飞客日(Freak day)。
他办飞客日的意义是在于,他觉得同性恋的群体,特别是男性同性恋,他们的生活中是没有女性的,一些人甚至不知道怎么跟女性相处。他认为这种状况是不利于他们自己的社群发展的。所以他是希望办一个同性恋跟异性恋都能参加的活动。大家能够看到彼此,至少是能够看到对方的存在。
像成都的同性恋的玩绳子的社群跟当地异性恋的社群有比较多的互动的。因为当地有一个玩绳子的同性恋的酒吧老板,他是在异性恋的圈子里去学了绳缚。所以他在酒吧活动的时候也会绑女生,也有女生绑他们那边的gay,所以相对来讲没有那么割裂跟封闭的状态。这个还是蛮好玩的。
我觉得可能绳缚这个语言,他反而去打破了原本同性恋跟异性恋圈子的壁垒,让两个圈子的人能够互相认识。因为我们都是喜欢绳缚的人。
05
学绳子这件事我觉得要顺其自然,不要一开始就思考太多东西。
因为学绳缚它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首先它是有技术门槛的,而且这个技术门槛是不低的。其次你需要花很多的时间精力去打磨你的技术。你要确保这件事情在你手里是安全的这是蛮困难的事情。因为你在绳缚的过程当中,特别是后期到吊缚阶段,你绑的是活生生的人,出一次事是非常严重的。这个过程是急不得的,是快不得的,必须要慢慢地去打磨。
如果你是一个比较急的状态,说我三个月速成以捆人赚钱为目的,我觉得这个还是不太现实的。
可能学了一两年之后,你开始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到比较技术成熟的阶段。你考虑把它发展成你的一种职业,或者说是你的生存方式之一,我觉得那个是可以考虑的。
因为绳缚如果要出事,会出很大的事。
我听说过最严重的状况是模特从吊架上掉下来,把锁骨给摔断了。还有一些就比如说像吊久了之后压到神经了,神经麻木,这些都是比较常见的损害。还有在上海也发生过,模特因为操作失误从上面掉下来,后面也有非常多的纠纷。
所以绳缚它本身是一个带有风险性的实践活动,没有绝对的安全,绝对的安全就是不绑。一定要有这个安全意识。
我自己在办活动的时候也会有安全须知,它是一个比较详细的安全须知。
有三段是给缚手的安全的要求跟须知,介绍我们的场地,以及我对于缚手使用吊架的硬性技术进行一些硬性的要求。还有一些场地说明,如何与被缚进行沟通,有可能会存在的安全隐患。
还有一个是写给被缚的,什么样的情况下是不能绑的。还有衣着事前的沟通以及受伤风险提示,还有哪些状况底下需要及时的告知。
我自己是看首先这个人是否经常参加绳缚社群的活动。如果他经常参加的话,他的安全意识应该是比较相对比较多的。如果他是一个比较新参加的状态,你跟他讲很多东西,他可能还没有什么认知跟意识。
但是这些东西你要一直重复的跟大家讲去强调,不能说是因为这个我已经说过了,就跟我没有关系了。这些东西你要一直强调,我每次活动之前都会把这些东西再重新发到当天活动的群里一次。
因为大家能看到的绳缚都是美美的照片,感官上受到很大的刺激什么之类的。但是不太会去看到说它的所存在的一些安全隐患的问题,这些又是比较枯燥无聊,让人没有那么喜欢的部分。
我自己之前被绑的时候,比较多的问题还是手的麻木感觉。绑久了之后放下来,手可能有几天的时间是有些麻木的,受力的地方可能会痛几天。因为我本身个体质很敏感的人,我能接受到的最高等级的疼痛就是打针插进去的那一瞬间,我觉得这是我的上限。我本身是很怕痛的人。
比较有经验的被缚,他是知道自己身体的极限在哪的。如果没有什么经验的人,我们在绑之前都会跟他讲说,如果比如说在后手缚的时候,你有肢体麻木的感觉,你的手如果是整只手麻木,这是血麻,你的血管被压住了,这个是相对安全的。但是它也不能时间太久,可能你能撑个10分钟,15分钟差不多了。但是如果你的手指是单侧麻木,比如说大拇指跟食指这一侧麻,或者说是小拇指单独的麻,这是压到神经了。大拇指这一侧压到桡神经,小拇指这一侧压到了尺神经。
神经性的麻木要赶快解绳,因为神经性的麻木时间长了是不可逆的。
大家对身体的反应是很灵敏的。比如你在上面被吊的时候,你手稍微动一下,你发现你感觉不到你的手了,它开始麻木了,这个感受是很强烈的。
你作为缚手,也是要持续性的去观察对方的肢体。比如说他的肢体变色严不严重,你去握他手的时候,他有没有捏住你的手,他有没有一些肢体的反馈。如果没有,这时候你就要进行询问了。
当然有的被缚他不喜欢在过程中询问他,那你们可以在事前约定一些类似像安全词一样的东西或一些手势,或者说是到什么样的状况。缚手他觉得不行了,那他要终止这个体验,这个决定权或者主动权,我觉得更多的是在缚手这里的。
缚手的责任肯定是远大于被缚的。
所以你在绳缚,特别是在吊缚的阶段,你如何在确保对方安全的前提下去完成吊缚的姿势转换,以及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余力去做更多的情绪的互动,甚至是自我表达的东西,这都是非常难的。我觉得是蛮累的。
我们一般区分你需不需要找老师专门学习的界限是你要不要学习吊缚。一般来讲,如果你只是自己在家里跟你的伴侣玩什么的,地面缚就够了。地面缚更多的追求的是紧缚的感觉跟被支配的感受,更多的focus在这个部分。但是你如果进入到吊缚,那就相对来讲是要花更多的时间精力去学习打磨更多的专业绳缚范畴的东西了,因为你要考虑的内容就会复杂非常多。
但是这不意味着你在自己家里玩,你就可以随便绑,还是有一些要注意的点就比如说有一些最最基本的脖子尽量不要绑脖子。还有一些束缚,它如果时间过长,肢体会有麻木,会有损伤的状况。这些都是还是需要一定的知识。不然瞎绑还是蛮危险的。
你至少要清楚绳子的张力该怎么运用。你这些基本的结跟扣是怎么打的,你怎么让你在肢体上打一个绳圈,他怎样才能不收紧,这些都是最基本的问题。
我最近比较多的是出国去不同的国家表演跟上课。我也可以认识更多国外的有趣的人,我觉得这也是绳缚国际交流的一部分内容。
这也是我感兴趣的,我对于不同国家的人在绑什么东西,他们的社群是怎么运作的这件事情很有兴趣,对我来讲也是比较好的机会。
06
我自己一直在做绳缚表演,怎么说呢?圈子内对我的表演的评价就是离谱。
因为我会做一些打破常规的表演,这件事情我也是比较喜欢的。因为比较传统的日式绳缚表,一开始有一个被缚乖乖地坐在那里,放着很凄美的音乐,绳师开始绑他,进入一个把他悬吊在空中,他进入一个很痛苦挣扎这个过程。但是这个表演看多了我就觉得非常的审美疲劳。所以我就自己研究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表演的形式跟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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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给你看看几张照片。这个表演我把绳艺跟插花结合在一起。这个表演是我今年跨年在油罐做的一个表演。我是一个服装设计师,这个模特身上的这件裙子是我现场用布给它剪了之后,用绳子绑在他身上,现场给他做了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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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也是在油罐做的一个演出,是他们有一个展,那个展的展品在右侧的这个东西,他是跟历史,根据那个艺术家做的一些人类遗迹感觉的作品,我就做了一个比较废土风格的表演。这个剧情是一个旅行者在沙漠里迷路了之后,经历了一场沙漠风暴,差不多是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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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我之前还做过,这个是经典之作,倒立洗头。这个故事的背景我是一个护工,被缚是我的一个病人,她没有办法自己完成洗头,所以我把她吊起来给她倒立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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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还有一个表演是这个因为那段时间比较火的一个电影叫《芭比》。我们当时的设定这个被缚在最后被我变成了一个怪人,《芭比》里面的一个角色,脸上有很多涂鸦,头发剪的很短的那个角色。所以我当场把他的头给把她头发给剃光了。
但是我也有做那种纯技术展示,难度比较高的绳缚表演。我刚发给你的这个我自己研究的一个难度比较高的绳缚表演的形式。
所以我对于表演的想法会比较的多样。就有的可能更多的是自我表达,有的可能展示我高超的绳缚技术,差不多是这样。
更多自我表达的这些作品,我现在是觉得是更有趣的。当然它的受众也是不一样的。如果受众比如说是圈内绳缚爱好者,我可能偏向做那个技术难度很高的东西。如果是面向比较大众的观众,我可能去会比较偏向做一些有趣的表演。
通过绳缚去表达自己的喜好或者自己的意识,跟一些美感传递。
如果面向一个特别大众的场域,有的人他本身对于绳缚他不接受的。这个你没办法,我一直的态度我就在这里,你要来认识我你就来认识。但是我不会那种很出跳的,要跳到所有人面前说你们必须要接受我,我觉得我不是这个态度跟状态。
当然也是会有完全没有接触过的,看了你的表演之后又很喜欢这个表演,进而开始了解社群,了解文化。他不一定会真的参与,但是至少对于这个文化是有认知的,这种状况也是蛮多的。
我这几年有越来越多的机会跟不同的艺术形式,或者说是跟更偏大众文化的去进行合作。这中间我也就会有一些反思。
我去年也有帮索尼音乐的一个艺人的MV里面去做她的绳缚造型什么之类的,这种已经是比较商业化的一个case了。
但是我觉得大部分不是从BDSM社群出发的。这些机会更多的是对于绳缚的这个形式的好奇,甚至是有一些猎奇的部分存在,他是喜欢你的这个文化的展现的形式,但是对你本身的文化脉络是不感兴趣的。他们是需要那个icon在那里去进行,去一个标新立异的符号杵在那里。
07
国内目前是处在之前是处在一个堆量的过程。很多地方开始冒出绳缚活动,现在绳缚玩的人是越来越多,可能是处在一个快速堆量的过程。
最近大家开始出现一些精细化的发展,发展自己的风格,发展自己的技术之类的。这些也是开始出现了,我觉得前期可能还是处在一个技术的积累跟学习的阶段。
因为我们国内在绳缚的学习,或者说是技术成长比较快的时间,也是从2018年到现在。2018年之前是没有线下活动的。
所以它的发展时间很短。我觉得还是处在一个大家热情很高涨,发展各种各样类型东西的阶段。
但我觉得混乱这个词好像不是很贴切。因为所谓你如果认为一个东西是混乱的那相对应你就认为某些是有序的。但是你怎么去定义那个有序呢?谁能来定义这个有序?
我觉得这本身它就不是能用混乱跟有序去说的一个状态。因为你如果是存在一个秩序,那他的意思他存在一个大家长去管理这些东西,让它变得有序。但是我觉得这个社群本身它在比较野性生长的一个状态。小众文化还要去谈体制跟规训,我觉得本身还蛮好笑的。
如果哪天出现一个什么绳缚文化协会这种东西,我就会觉得没有意思了,不好玩了。
我对于想要进入这个社群的朋友可能有一些建议。如果你对于绳缚文化有兴趣,你可以找找跟你所在的地方,你当地有没有相关的线下活动,或者你附近有没有什么线下活动。因为现在全国各地的城市,这里的这些活动是蛮多的。
线下实际的去看一看他们到底在玩什么,去了解一下,会比你漫无目的的在网上寻找会靠谱很多。这个过程中还是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要意识到不管是绳缚也好,还是这种小众圈子的社交也好,它都是存在一定风险的,要保护好自己。
另外心态上可能轻松一点,它毕竟是一个对于大多数人来讲,它是一个娱乐性的活动,也不需要太严肃,我大概是这样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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